記者 吳昱賢／綜合報導
澳洲莫納什大學（Monash University）近期發表一篇研究，該研究使用大鼠模擬非致命勒頸與腦外傷，以探討親密伴侶暴力（Intimate Partner Violence, IPV）如何對人類腦部造成損傷。然而，該研究一公開，便引發動保團體與學界的爭議，批評者認為這項實驗不僅對動物造成極大痛苦，且科學適用性存疑，強調應該改採更人道的研究方法。
該研究於2025年1月發表於國際期刊《大腦、行為與免疫》（Brain, Behavior and Immunity），研究目標是透過建立動物模型，來改善對親密伴侶施暴相關腦損傷的偵測，並發展生物標誌物*，以利未來的臨床診斷與治療。研究團隊使用青少年雌性大鼠進行實驗，模擬人類在親密伴侶暴力情境下遭受的腦部創傷。研究方法包括對大鼠施加非致命勒頸，使用矽膠帶與680克重物，施加相當於大鼠體重三倍的壓力，持續90秒。此外，研究人員還將50毫克重物撞擊大鼠頭部，以模擬腦外傷。部分大鼠同時接受勒頸與腦外傷，以評估兩者結合時對腦部損傷的交互影響。研究團隊在大鼠受傷後，進行一系列認知與運動測試，評估其記憶力、協調能力與焦慮反應，並持續觀察六天。最終所有實驗動物都被安樂死。
註：生物標誌物是一種可供客觀測定和評價的特徵或指標，舉例來說，甲胎蛋白這個物質，會被用來檢測肝癌的治療是否有效。
研究團隊強調，這項研究不僅限於動物實驗，還包含人類臨床數據，目標是發展血液生物標誌物，以協助更早識別與治療親密伴侶暴力受害者的腦損傷。研究人員認為，由於無法直接在活體人類身上進行腦部組織分析，動物模型的使用是必要的。然而，這項研究卻遭到來自動物福利領域的專家、學者與倡導組織的強烈批評，認為該研究對動物造成不必要的痛苦，且忽略了人類相關的研究方法。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動物福利專家Kathrin Herrmann博士表示，該研究涉及嚴重且不必要的動物痛苦，包括缺氧、腦損傷和極端壓力。她指出，施加680克壓力在大鼠氣管長達90秒可能導致長期傷害，而且研究並未詳述如何降低這些動物所承受的痛苦。默多克大學（Murdoch University）動物福利教授Andrew Knight也批評，研究中的止痛管理並不完善。他認為，止痛藥應在受傷前給予，而非事後補充，這樣才能更有效地緩解動物的疼痛，但該研究卻是在受傷後才施打止痛藥，恐導致大鼠在傷害過程中經歷極大的不適。
動物福利倡導組織「動物自由科學倡導」（Animal-Free Science Advocacy, AFSA）更是強力反對此研究。該組織的執行長Rachel Smith表示，這項研究忽略了當代生物醫學研究中更人道且科學有效的替代方法，例如臨床試驗、神經影像技術、計算模型及類器官研究等。她強調，親密伴侶暴力相關的腦損傷生物標誌物早已在人類研究中確定，因此以動物複製這些現象並無必要。
她進一步指出，該研究所使用的動物模型存在嚴重科學侷限性，因為大鼠與人類的生理結構存在巨大差異，且大鼠的大腦結構相對較為簡單，復原速度也較快，因此該研究的結果不一定能適用於人類。她認為，動物實驗無法真實地模擬人類在親密伴侶暴力情境下所經歷的腦部創傷，特別是此類暴力行為涉及心理、社會與文化因素，這些都是大鼠模型無法展現的。
由於該研究獲得阿爾弗雷德研究聯盟倫理委員會批准，並符合澳洲國家動物科學使用守則及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的動物研究規範。AFSA抨擊，倫理委員會應更謹慎地評估動物研究的必要性，並應優先考慮是否存在可行的替代研究方法。AFSA公開呼籲，應停止發展此類動物模型，並要求科學期刊在審核此類研究時，應更加嚴格審查其倫理合理性，否則未來可能會有更多類似的實驗出現。
對於這些批評，莫納什大學與阿爾弗雷德研究聯盟發表聲明，表示親密伴侶暴力是一項全球公共衛生危機，許多受害者因為未能及時診斷腦損傷而錯失治療機會，因此該研究的目標是改善識別與干預措施。他們強調，所有研究均遵守嚴格的倫理規範，並確保動物福利。然而，這樣的說法未能讓動物福利團體信服。
根據目前的公開數據，澳洲有公開實驗資料的地區（如維多利亞州、新南威爾士州與塔斯馬尼亞州）中，就已經使用超過85萬隻小鼠、3萬隻大鼠進行各類研究。由此可見得，實驗動物仍然是生物醫學研究的重要工具。現在雖然已經有器官晶片、人工智慧、計算模型等替代方案迅速發展，但距離全面取代動物實驗，似乎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