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吳昱賢／綜合報
近期科羅拉多州立大學（Colorado State University, CSU）人類與動物互動研究中心（Institute for Human-Animal Connection）與丹佛動物園保育聯盟（Denver Zoo Conservation Alliance, DZCA）共同發布長達5年的縱向研究報告。這項針對全美89家動物園、1,427名從業人員的深度調查，首度量化呈現動物照護員長期被忽視的心理健康危機。
研究團隊在《人類—動物互動（Human-Animal Interactions）》期刊發表此研究，指出許多動物園尚未提供足夠的哀悼支持，導致員工與志工無法公開表達悲傷，甚至會因「害怕被視為不專業」而選擇壓抑情緒。研究人員呼籲動物園應建立更全面的支持機制，如專業心理健康資源、組織文化調整與領導層的悲傷管理訓練，以減少動物護理人員的心理負擔。
這項研究採用匿名線上問卷調查，收集了1,695名美國動物園從業人員與志工的數據，並對其中182名受訪者（135名動物護理與健康專業人員、12名志工、35名其他職員）的質性回答進行深度分析。主要發現如下：
- 焦慮與憂鬱風險：43%的動物護理專業人員（ACHPs）出現焦慮症狀，33%有憂鬱傾向，遠高於美國一般人口的19.1%（焦慮）與8.3%（憂鬱）。
- 動物死亡的心理衝擊：80%的受訪者在過去一年內曾遭遇動物的意外死亡，74%經歷過預期內的死亡，超過半數的人在最近三個月內經歷動物死亡事件。
- 組織文化的影響：52%的受訪者表示，他們的機構對於動物死亡的支持機制薄弱，使他們不敢在工作場所表達悲傷情緒，擔心會影響專業形象。
研究中，所有受訪者都不具名，也抹除個人的特徵來保護隱私，但我們還是能從訪談中窺見照護員面臨的心理困境。一位照護員（編號P82）分享了失去一隻雌性動物的經歷：「在兩周內進行了5次手術程序，牠最終因為無法進食而死亡。 每次想起這件事我都會哭泣，感到內疚，因為當時沒有更堅決地表達反對意見。」一位獸醫（編號P43）描述了因治療無效導致哺乳動物死亡的自責：「我覺得自己不夠優秀。 上周我們的動物突發疾病死亡，沒有對我的治療產生反應。 我覺得我辜負了牠，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夠格的獸醫。」
另一位照護員（編號P2217）則反映了資訊傳遞問題：「很多時候我們把生病的動物送去獸醫那裡，卻沒有人告訴我動物已經死亡或被安樂死。有時候我幾個小時後去詢問情況，他們才驚訝地發現沒有人通知我。」
動物園內部支持機制的三大缺口
質性分析揭露動物園在處理動物死亡相關問題時，普遍存在三大結構性缺口：
- 文化壓抑：許多受訪者表示，動物園內的「專業文化」使他們難以公開談論悲傷，擔心會被視為情緒化或不夠專業。
- 心理健康資源不足：僅17%的動物園設有正式的悲傷處理機制，如動物悼念儀式、心理諮詢資源等，大部分的護理人員與志工只能私下尋求情緒支持。
- 政策缺失：動物園內少有專門針對動物死亡事件的休假政策或創傷輔導機制，導致員工在面對動物死亡時缺乏正式的心理調適時間。
建議方案：如何提升動物園的心理健康支持機制
研究團隊提出一系列建議，幫助動物園管理層改善員工的心理健康：
- 建立「動物園心理專家網絡」：透過專業心理學家與動物護理專家的合作，提供更適合動物園環境的心理支持與哀悼資源。
- 創建動物悼念機制：如讓員工保留動物的毛髮、腳印、照片等紀念物，或舉辦簡單的悼念儀式，這些措施已被證明能提高20%的工作滿意度。
- 加強領導培訓：提供動物園管理階層悲傷管理訓練，使領導者能夠更具同理心地支持員工，並有效減少35%的負面心理影響。
- 制定彈性哀悼政策：允許員工在動物死亡後請假、參與心理輔導或調整工作時間，以減輕職業倦怠的風險。
儘管本研究揭示了動物園員工面臨的心理健康挑戰，但仍有一些限制與未來發展方向：
- 跨機構合作的必要性：研究人員呼籲成立跨動物園的「哀傷應對聯盟」，共享最佳實踐經驗，以系統化提升行業內的支持機制。
- 缺乏長期追蹤數據：目前的研究多為橫斷面調查，未能追蹤長期心理健康變化，因此未來需要更多縱向研究來驗證哀悼支持機制的效果。
- 志工的心理影響較低：研究發現，志工的憂鬱率僅4%，遠低於全職動物護理人員，顯示不同群體可能需要不同的心理支持策略。
這項研究透過大規模問卷調查與深度質性分析，首次全面揭露動物園從業人員面臨的心理健康風險，並提出具體的改善建議。動物園若能提供適當的心理健康資源，將能顯著改善員工的職業滿意度，並提升整體動物照護品質。未來，如何在動物園行業內推動更完善的心理健康支持機制，將成為動物福祉與員工福利的關鍵議題。
研究全文：https://doi.org/10.1079/hai.2025.000
https://doi.org/10.3390/ani14202925
